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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不断理还乱的“夫妻”情分

2011-03-09 来源：中山日报 2011-03-09 第 5896 期 A5版　　【收藏本文】

　　女法官钟劲松到当事人家中进行回访。

　　一对有3个孩子的夫妻，因为家庭暴力，婚姻走向了尽头；这对至今仍相互关心着对方的男女，也因为家庭暴力，收到了中山首份“人身安全保护令”，丈夫因此而被拘留……昨天是“三八”妇女节，千万条祝福短信展示着人们对妇女权益的尊敬，但同时也昭示着妇女在这个世界仍很弱小，仍需帮助。
　　此前，这第一张保护令的发出，也真正保护着这位在起诉离婚期间仍被丈夫殴打的妻子，女人不再是“沉默的羔羊”，她们逐渐学会拿起法律武器来维护自己的权益……离婚了，这对夫妻如今的生活会怎样？“三八”节到来前夕，发出第一张“人身安全保护令”、市第一人民法院家事审判合议庭女法官钟劲松再次走近他们，希望“保护令”的发出让双方都能过得安全、安心、舒心。

　　■名词解释
　　人身安全保护令
　　它是一种民事强制措施，是人民法院为了保护家庭暴力受害人及其子女和特定亲属的人身安全、确保民事诉讼程序的正常进行而作出的裁定。
　　●申请程序：受害人提起离婚诉讼前，或诉讼过程中，以及离婚诉讼终结的6个月内，只要出现被施家庭暴力情形，均可向法院提出人身安全保护裁定申请。受害人因客观原因无法自行申请的，近亲属或其他相关组织如妇联等也可代为申请。
　　
　　赵晔（化名）忙着拿饮料来招待客人，辛芳（化名）则拿出橙子和苹果放在桌上，俨然就是家中男女主人。3月4日，我市第一人民法院家事审判合议庭女法官钟劲松回访这个因家庭暴力而破碎的家庭，第一眼见到的是一幅令人欣慰的景象。去年12月28日，赵晔和辛芳正式离婚，不过，这对离了婚的夫妻仍然在相互控诉。
　　“怨偶”相互控诉辛芳，皮肤白皙，穿着一间短夹克，娇小玲珑，梳着整齐的刘海，头发染成了红色，左手食指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手上戴着一条手链，脖子上挂着一根细细的项链。这个娇小的女子一直在抽泣。1992年，她和赵晔经人介绍认识结婚后，3年内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辛芳一直帮赵晔打理生意。在赵晔曾因赌博输了20万、欠下一身债时，她并没有离开他，而是两人一起打拼。“鸡也养过，鸭也养过”，赵晔承认，结婚之初，辛芳是个贤惠女子。随着家庭的富裕，生活却滑向了一个泥潭。“女人最怕男人打她。以前，几天打一次，好辛苦，我的脚长期都黑着。”“那时候没人救我，谁都救不到我。没有人救我，打到我很疼。”辛芳每次说起这些往事，总是忍不住痛哭。赵晔只是在一旁摇头。这位40出头的男子，穿着一件工衣、一双原本白色如今已变成灰色的回力球鞋，边缘已破损。裤子和衣服上都沾满了泥点。剃着平头的赵晔皮肤粗糙，面色酱红。身材壮硕的他面无笑容，常常话还没说，就叹一口气。当年因赌博欠下一屁股债后，赵晔四处打工，终于赚回一份家业。“以前她是帮我工作，没有时间赌，后来赚了钱了，她说很辛苦，不做了，我说好。后来，她说闷，就出去赌。”赵晔说，当自己不再赌博时，妻子却“一路陷了下去”。“很没面子。她整天在赌场，饭也不煮。唉，每个人都是有气在心，一冲动，就动手了。”一家5口的生活压力全部压在赵晔肩上，“每个月要给她2000多元生活费，供房1800元，3个孩子的生活费每个月1200元，家里两辆车光加油就要3000元。开销很大，很烦很烦……”这位男人的话语里充满无奈和辛酸。“搭铁棚很危险的，都是搏命的活。她不知道找钱的辛苦。”“偶尔打打麻将，一个月煮了25天，有5天没煮，我承认。但是，我不是滥赌。是他中伤我。”辛芳在一旁哭着辩驳。这对“怨偶”互相控诉着，家庭暴力的导火索到底是什么，估计连当事人都搞不清楚。但是结果却是众所周知的：对婚姻失去信心的辛芳，向法院起诉离婚。此后，赵晔仍多次殴打辛芳，辛芳无奈向法院求助。2010年12月9日，赵晔收到中山法院历史上第一张人身保护令。
　　“清官”断“家务事”
　　2010年9月7日，当辛芳一纸离婚的诉状递到法院，承办法官正是该法院2009年、2010年连续两年的调解状元钟劲松，也正是她经办发出了中山市第一张 “人身安全保护令”，该事件也被评选为“2010年广东省十大法律事件”。
　　人身保护令到底有多大作用，不仅旁观者心中存疑，赵晔本人似乎也没有把这一纸禁令放在眼里。去年12月19日，赵晔再次殴打、跟踪辛芳，次日，接派出所消息后，法院决定对其实施拘留15天的处罚。得知赵晔被拘留，辛芳有些慌了。“我心里也心疼他”。　　12月21日，广东人素来重视的冬至日，当天寒潮入袭，辛芳请求钟劲松带其前往拘留所看望赵晔并为其送衣。法院当即组织妇联的相关人员驱车赶往看守所进行调解。妻子的柔情和法院的温情也让赵晔感动。然而，不论法官怎样调解，两人就财产分割问题终究无法达成一致意见。法官一行人离开看守所之际，他对辛芳说，衣服带回去，免得自己在拘留所穿了，把好衣服弄脏了。赵晔还回过头满怀愧疚地对法官说：“大冬至的，你们为了我俩的事也没法跟家人吃个团圆饭，对不起啊！”但是，法院仍旧没有放弃调解，法官的诚心终于打动了夫妻俩。在先后接受5次调解后，12月28日，赵晔写下悔过书及保证书，并由其家属作担保，保证不再骚扰、跟踪、殴打、威胁辛芳，且同意支付给辛芳一笔费用。鉴于赵晔的悔改表现，第一人民法院提前解除对他的拘留。“我妹妹叫我以后都不要见她，但我还是会打电话给她，我自己知道我能够忍住，不会再打她了。”3月4日，面对再次回访的钟劲松，赵晔充满了敬意，说出了很多心里话。
　　“夫妻”情分难断
　　辛芳如今在外租了一间房一个人住。一间不到10平方米的单房，一张床，一台电视，一个小小的电饭煲和一个小小的电磁炉，和以往三房一厅的家有着天壤之别。“自己睡的时候，一想起来，自己怎么办，怎么过生活……大不了，老了去老人院咯。”说起未来，辛芳又忍不住哭泣。一旁一直不停指责辛芳的赵晔沉默不语。“我准备找一份清洁工，我以前在家都整理得很干净的。”辛芳的出租屋虽小，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而赵晔的家客厅的地板上随处可见脚印。“你以为在外面干活是干家务啊？”对于辛芳，赵晔的担心溢于言表。“你早点找份工作做就对了。什么都不要想了。”赵晔担心她钱花光了后，养不活自己。辛芳嘟嘟囔囔地说，曾经做过一份工，不过钱太少只有几百块一个月。“不可想象她以后怎么过？现在走路都要钱啊。”对于离婚，赵晔仍然有些不习惯：“离了肯定没那么好。家里冷清。不能骗自己。太寂寞了。”辛芳似乎轻松很多：“我觉得现在离了好。现在不打我，我舒服了很多。没钱用，少一点了，自己很开心。”再婚？“很难找。”赵晔对一旁“哧哧”发笑的辛芳似乎并不避讳。“人家介绍过两三个。都是离了婚，到过我家吃过饭，相处过几天，但是她们的口气很大，很难合得来。”“再找一个？不想。”辛芳摇摇头。“3个孩子是你们的纽带。”此时，在一旁两头劝解的钟劲松俨然跟两人很熟很熟。“3个小孩每周末都回来，每次我都打电话叫她回来。”赵晔虽然常常指责，但是仍然希望辛芳能经常回“家”看看。回访即将结束，钟劲松问道：“你违反了人身保护令被拘留了，你怨不怨法院？”“不怨不怨！你们真的为我们操了很多心，都怪我太冲动了！”赵晔拼命地摇头，诚恳地说。辛芳也在旁说：“真的很感谢你们，你们跑了这么多趟也不容易。我现在比以前开朗多了。”临别时，赵晔和辛芳坚持要将法官一行人送到楼下才肯回去。

　　加油，“娜拉”！
　　俗话说 “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随着市民维权意识的不断提高，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借助“清官”来断“家务事”。
　　据市第一人民法院院长罗嘉浩介绍，2010年，第一法院受理婚姻家庭案件1022件，较上年937件上升9.1％，结案1018件，其中判决303件，撤诉206件，调解506件，调撤率为69.9%。针对该类案件的新特点和新形势，法院为保障妇女合法权益而开通了一个专门通道——家事审判合议庭。审判过多起离婚案件的钟劲松法官说，如今的离婚案件中由女方提出离婚的情况越来越多。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女性的权利意识越来越强，法律意识越来越强。然而在离婚案中，女性往往比男性缺乏主见。“如果是男方提出离婚，他们往往很坚决，但是，如果是女方提出离婚，则经常反复。”离开男人的辛芳如何生活？这种类似的担心已延续近百年，正如当年鲁迅担心娜拉出走之后的命运一样。赵晔对辛芳的担心既表现了他对前妻仍存的关心，也表现了他对这个女人的轻视——离开了我，她怎么生活？“老公找到钱，老婆就不做了。但我们男人还是一样做。”赵晔说出这样一个现象。这份缺乏尊重、充满轻视的“关心”就在生活的重压下逐渐演变成暴力，最终让家庭走向破碎。
　　而十几年没有工作过的辛芳如何重回社会，成为一名从业者？赵晔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是，人，尤其是女人，自有在面对生活困境的韧性，山穷水尽之时，记者相信走出家暴泥潭的辛芳能找到生活的出路。记者同样希望，妇联等组织能够帮助这些受困于家庭、脱离职场的女性顺利迈过这道坎，帮助他们重回社会，赢得男人的尊重，也找回女人的自尊。
　　加油，“娜拉”！

文/本报记者吴娟通讯员周祖龙伍青花图/本报记者缪晓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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