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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杨箕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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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05 来源:外网综合 【收藏本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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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6月,杨箕村李、姚、秦、梁四姓宗祠正式开工拆迁重建。各姓祠堂将统一迁建在玉墟宫周边,建成后,将形成集中的杨箕村宗祠文化区,方便村民活动。 岭南千年古村杨箕,以“城中村”身份在广州城区存在了30年,曾经引领联产承包责任制风气之先,是广州首个“亿元村”;曾经蜗居过几万名满怀梦想的南下青年。酸辣川味弥漫,灯光彻夜不熄…… 但现在,这片土地如此孤寂。 2010年5月,一纸拆迁改造令,让这条4万人的城中村骤然消失。但重建工作因十几户留守户的坚守迟迟未能展开。 杨箕村拆迁自2010年7月启动。如今,纵横交错的握手楼和商铺不复存在,残砖断瓦遍地,20几栋留守的房子孤零零地挺立在10多万平方米的沙土上。 2011年9月6日,越秀区法院对杨箕村实施首户强制搬迁,经过激烈的对抗后和解,屋主交出房屋。11月17日,越秀区法院对两户三栋房屋实施强制搬迁,最后成功拆除其中一户的两栋房屋。至12月2日,杨箕“城中村”改造尚有15户未达成补偿协议,25栋房屋未交出。 已经搬出的村民日夜遥望,期待新楼拔地而起。在等待中,10多位老人故去,临终前念念不忘回迁房。 不论是坚守的还是离开的,都是守望着的人。一年零五个月过去了,可能他们都还要守望更长一段时间。 留守的村民,各有各的诉求,期待透明,期待公平,期待合理的补偿 瓜藤繁茂处,是刘福祥和刘福潮兄弟的房子。 一年零五个月前,这栋5层楼房是杨箕村入口的第一栋,门口是杨箕村的主要干道,容得下两个人平行走过,但也阴暗逼仄。如今它在一堆沙土上,迎接四面八方的光线,夏天太热,刘福祥在门口搭起瓜棚种水瓜。 “我这个确实是违章的。”他突然笑起来,很快又陷入对第二天开庭判决的焦虑中。比起一年多前跟记者在楼上出租屋里畅谈旧时田园生活和拆迁不公时的状态,眼前的他已掉了大半头发,没了情绪舒缓的聊天兴致,身边那叠搬迁规定、补偿条约、城管执法决定书也厚实了许多。这一年多,他把几乎所有“有关部门”都跑遍了。 杨箕村有过刘氏兄弟最风光的年华。村里人还记得上世纪90年代的“福记”大排档,“人们从很远的地方专程跑来吃。”光做宵夜,两兄弟每月就可以赚1万多元。 1998年,街边不给摆餐位,生意“塌下去”。然而不做大排档,把房子租出去,同样赚钱。 刘家的住宅楼和派出所相邻,不仅安全,其布局在村子里称得上“星级套房”。从外看是5层,里面却隔出了7层。每个小房间十几平方米,厨房、厕所、电视机、风扇、空调,一应俱全。单间租金800/月,一房一厅租1200元,是村里其他出租房的三四倍,却从来不愁租不出去。十几年来,仅靠租房,两兄弟月收入均超过1.5万元,两家人过着“起码是小康的生活”。 拆迁令下,他们面临的情况是:合同没到期,房子却要被拆。铺面承租方要求每个铺位赔偿5万元损失。刘福祥认为,这应该由拆迁方来补偿。而按照量屋规划,他们只能领到3层合法楼层的补偿。“算下来,一个月只能领到3000块钱。” “我们要租房子,四口人要吃饭,两个小孩要读书。”刘福潮说。兄弟俩想出去打工,但是“人家一听你是杨箕村的都不敢要”,“杨箕村很富啊,人家觉得你要是来了几天就走了他就惨了。” 除了对拆迁补偿款不满意外,刘福祥认为新村重建“没有开发商,没有保障,到时候烂尾了也没有部门负担”。 “现在没有日程表,回迁费说给两年,两年后烂尾了,回迁费跟谁拿?”陈三妹今年64岁,有一栋3层的房子,原来和隔壁楼紧挨着,中间只能并排放进两个拳头。一家四口住楼上,底层开快餐店。现在房子独自兀立在废墟上,迎着大风。她最不能接受的是杨箕村拆迁的推行过程“不透明”。 “不仅是财产,还是‘根’。”李宏吟(化名)说。对补偿条约不满,李宏吟不肯签协议,日夜守着旧屋。“我这里有多大你要给我多大,我有商铺你要给我商铺。” 而李启忠则完全不愿谈具体的赔偿。“我的东西是我的,有物权法、宪法保护的,没有在公正公平的前提下,我是不谈的。”他家有6层楼,以前由父亲经营着做出租生意。杨箕村拆迁,在缅甸一带打零工的李启忠放下工作,回家守屋。“有的东西可以出卖,但有的东西,你给他多少钱,他不给你就是不给你。我家还有9张房产证,民国时候的都有。” 11月17日,越秀区法院对杨箕村两户三栋房屋实施强制搬迁,最后成功拆除其中一户两栋房屋,另一户仍留守。 12月2日,广州市越秀区法院对杨箕村16件宅基地纠纷案进行集中宣判,被告村民均败诉,被要求在判决生效之日起3日内,将房屋腾空并搬迁。判决宣告完毕,杨箕村民刘福祥、刘福潮兄弟当庭表示上诉。 “我们不怪留守户,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财产的权利” 然而,搬走的杨箕人,“天天盼着见新屋”。 杨箕村动迁之后,70岁以上的老人被安置在金迪大厦。“新房什么时候建好”的话题占据了老人们在安置房的时光。一开始“老人家天天聊,天天盼”,眼看着这么久都没动工,老人们不再聊新房,但在废墟围墙的出口处,却经常能见老人踱步观望。 虽然金迪大厦就在杨箕村口,但老人们认为,只有前面那块地才是自己的家。 这一年多,安置在金迪大厦的老人相继走了10多位。 “我们不怪留守户,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财产的权利,他们要签还是不签都是他们的事,我们要尊重他们。”李富根(化名)告诉记者,他于去年5月份签了协议搬进天河的临迁房。 蕉长开(化名)家搬出杨箕之后,在天河区广利路租了房。他20岁,正读职校,杨箕村有他小时候经常去的游戏厅,有他的一群朋友,以前出门能见,现在“一拆迁,全都走散了。” 他盼着回迁,能找回自己的朋友,但是重建的杨箕村“不会像以前那么好,大家都住商品房,关门在自己家里。” “听说到时候容积率超高。他们说杨箕村重建根本就容不下那么多人。”作为村里“最有话事权”的李氏后人,李家准和几个村民多次前往市规划局要求获得明确的城中村规划指标。虽然和其他人一样盼新屋,但他们对新屋的质量和生活环境却充满疑虑。 杨箕村村口的广九酒店,一到周末似又恢复了往日的兴旺。不少老人在门口看当日的特价菜。 杨箕村拆迁前,这里是老人祝寿、村中人办喜事、吃龙舟饭的固定场所,也是不少住在村里的打工者觉得“上档次的请客好地方”。去年龙舟饭,为了“送龙”,村民们在广九酒店摆了几十围。 酒店主管梁经理,1997年从茂名来到广九工作,一做十几年。初到广州,和许多外来工一样,他在杨箕村租了房子,前年才搬出杨箕村,由于以前在茂名当老师,村民亲切地称他“梁老师”。他也总给村民们吃饭打折扣。 由于拆迁,广九酒店的客源少了1/3。他和村民一起盼着新村早日建好。“到时候村子建得好,大排档不开了,对我们生意的发展也更好。” 周末,老人们回村喝早茶,吃完饭总高兴地说:“梁老师,走了啊。”他把老人们一个个送到酒店门口说:“慢走啊,再来啊。” 他说:“老人们现在不住在一起了,但每次回来他们都是开开心心的,像又回到了以前。” 今年6月,拆迁中的杨箕村照旧扒龙舟,仍有约七成左右村民赶回来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以前一样。”刘福祥说。 50多岁的刘福祥目睹了杨箕村的巨变,这里有他虽苦却开心的童年。“小时候河涌没这么脏,牛脚走过的地方都有余香,一个水沟可以抓到半斤小鱼小虾。” 在刘福祥的描述中,那时候的杨箕村是有世外桃源般好景致。“小时候晚上踩单车去军区看电影,很好玩的。还去暨南大学,学校给学生放电影,我们爬墙进去看,像偷盗一样的。《地道战》、《刘三姐》啊,有电影就去看,总是重复的,重复十多次都去看。”他现在当然还清晰记得电影《小兵张嘎》的情节。 “以前这里夜夜笙歌的,现在连只蚊子都听不到,静到你发慌。”看着门口裸露的沙石瓦砾,刘福祥感慨地说。 他想起自己最幸福的时光,和村里十个八个好友,天天开车去白云山喝茶、踢毽子,有时候去番禺吃饭,村里几十人组团去泡温泉。但那是两三年前的事了,“现在都走了,各奔东西了。” 他也偶尔想起村里和自己一起长大,一起看电视的人,“从吵架、打架,到大家工作,去工厂干活,娶老婆,现在一转眼,50多岁遇到城中村拆迁……” “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很落寞。太阳已经下山了。” 今年6月,正在拆迁改造中的杨箕村照旧扒龙舟,仍有约七成左右村民赶回来看。4条龙舟载着300多人在杨箕涌里来回地划。 在法庭上,主审法官宣判时表示,杨箕村整体改造将极大地改善村内外环境,使村民私有财产增值并增加集体积累,同时也将使现代化城市面貌得到显著提升,符合公益事业建设的目的。 “广州的城市改造大方向还是好的。但是要合理。”刘福祥说。 在杨箕村村口,每天上午仍能看到老人们聚在一起打麻将、聊天的热闹场景。他们从不同方向的家出发,盼着早日回到同一个地方。 记者手记 2009年7月,彼时杨箕村拆迁改造的消息已见诸媒体,但杨箕村民们照常在大排档、房屋出租、杂货零售和各种服务业中怡然过活。 “拆迁”,这个他们孩童时代从祖辈口中知晓,成年后不断启发着他们危机意识的信号,如今对他们的震动在“适应”中减弱。“文化大革命时就说拆了,说了几十年没有拆成。”刘福祥说。 然而,这次是真的。 作为三旧改造的重要内容,广州市政府将在5年内推进一批城中村的改造;10年内,138条登记在册的城中村将基本完成整治改造。 2010年7月,杨箕村已是一片废墟,电线纵横交错,电话线、网线垂在半空。断砖残瓦随时从半空掉落,老鼠在破败的墙面内外逃串。 “就像经历了一场地震。”村民李伯站在李氏祠堂前面,给了记者一本李氏族谱。作为村中“最有话事权”的李氏后人,他正在争取祠堂的原地复建。事实上,和村中大部分大户人家一样,李伯早已在村外购置了房产,但杨箕村的房子,对他们来说,就像祖祖辈辈留下的根。 而村里的老人家,多少人每天从临迁房跑来看着这堆碎砂石,徘徊许久而离去。他们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否回到杨箕村。杨箕村民谁也不怪谁,他们都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念着守着望着这片祖上的土地。 公平是许多人呼喊的口号,透着几分利益的意味,而对更多的杨箕村民来说,念旧是最深的情结。有的人守着旧的,有的人盼着新的,但都想着他们的杨箕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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